大约在冬季,林冲上了梁山。翻过年来,到了五月间,杨志在黄泥冈被劫了生辰纲,便与鲁智深联手打下了二龙山。这期间,也可以如题主所言,梁山上的林冲与肯定与鲁智深疏远了。
后来,三山聚义打青州,鲁智深上了梁山,与林冲重逢。从书中的情节看,林冲确实和鲁智深显得十分疏远、冷淡了。
那么,这一对有着世交之谊的结拜兄弟,在经历了各自的磨难后,重逢之时为何会变得如此疏远呢?我想,施耐庵这样写,有两个意思。具体怎么讲呢?
林冲千真万确的出卖了鲁智深
却说鲁智深看管大相国寺的菜园子,每日与张三李四等泼皮喝酒讲武。这一天,花和尚正在菜园子演练禅杖,林冲不期而至,站在缺墙处喝彩。
经泼皮们介绍,喝彩之人就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。鲁智深于是把林冲请了进来,两下一寒暄,鲁智深说,他小时候到过东京,见过林冲的父亲林提辖。两人越说越近,意气十分相投,便在菜园子里喝酒拜把子。当时,林冲是三十五岁,鲁智深年长为兄。
后来发生的故事不用多讲,林冲被开封府脊杖二十,刺配沧州。鲁智深义薄云天,在林冲误入白虎堂之后,便四处打探消息,得知两个解差不怀好意,要在途中结果林冲性命,便一路暗中护送。果然,在野猪林,董超、薛霸动手了。
林冲命在顷刻之间,鲁智深忽然杀出,救了林冲,还要一路护送去沧州。
董超、薛霸收了陆虞候的银子,又是高太尉的差使,一见没有机会再对林冲下黑手,便试图打听鲁智深的来历,以便回去交差。
在一家酒店里,董超、薛霸当着林冲的面问鲁智深是哪个庙里的,却被鲁智深一顿抢白:
你两个撮鸟问俺住处做甚么?莫不去教高俅做甚么奈何洒家?别人怕他,俺不怕他。洒家若撞着那厮,教他吃三百禅杖。
鲁智深这话显然是没好气的骂人,声音不会小,同在一桌的林冲必定是听到很清楚的。但是,当一行四人来到沧州大道时,鲁智深说自己已经打听清楚,前面并无僻静处,两个恶差再无机会下手害人,便告辞而去。
临行前,鲁智深一禅杖打断了路边的一颗松树,警告董超、薛霸,如果再有歹心,便如此树。董超、薛霸当时吓得吐出了舌头,鲁智深走后,这两人直说好个莽和尚,一下就打折了这颗松树。林冲立即接过话头,说:“这个值什么,相国寺一株柳树,连根也拔将出来。”林冲一句话,就把鲁智深的来历告诉了董超薛霸。
金圣叹说,林冲这是无心之失,说出了也不要紧,因为董超、薛霸早就猜出了鲁智深的来历。
我却认为,金圣叹是强词夺理,林冲的行为就是赤裸裸的出卖。为什么?
鲁智深冷淡了林冲,林冲没资格冷淡花和尚
董超、薛霸在野猪林没有杀掉林冲,便思想着如何回去交差。要想交差,就得说出救林冲的人是谁。董超、薛霸不认识鲁智深,但却知道大相国寺新来了一个胖大和尚,于是,便把鲁智深与大相国寺新来的和尚联系了起来。
这两个恶差并没有猜错,但却不能坐实,心是虚的。所以,从试图从鲁智深的口中套出实情。当林冲一句话交代了鲁智深就是大相国寺新来的那个胖大和尚时,书中非常细致的描写了董超、薛霸的表情:
二人只把头来摇,方才得知是实。
施耐庵在书中如此明白的告诉读者,林冲的行为就是出卖,这没有什么好辩白的。
林冲绝对不是无心之失,而是故意出卖。官府拿人、判案,林冲的话就是旁证,这难道还不是出卖吗?即便是董超薛霸猜出了鲁智深的来历,林冲从旁佐证,等于是帮助这两个恶差锁定了“嫌疑人”。
林冲在明知鲁智深不愿意说出行藏的情况下,为了继续巴结讨好高俅,挣扎着回去,便不顾兄弟情义,把鲁智深的救命之恩瞬间抛在脑后,这样的林冲实在令人齿寒。
沧州道分别后,林冲与鲁智深在三山聚义打青州后,重逢于梁山。鲁智深见了林冲,这样问道:“洒家自与教头沧州别后,曾知阿嫂信息否?”
这句话中,鲁智深称林冲为“教头”,等于是割袍断义了。而且,鲁智深并没有问分别之后林冲的情况,而是关心的林娘子。在鲁智深的眼中,林娘子与林冲大不相同。这里,也回应了读者的一些争议,林冲休妻就是不仁不义的自私行为。
回头再看看沧州道上鲁智深辞别林冲时的情景,鲁智深对林冲的失望与冷淡,是多么鲜明的对比。当时:
(鲁智深)摆着手,拖了禅杖,叫声:“兄弟保重。”自回去了。
寥寥十几个字,就把鲁智深对林冲的兄弟之情,以及花和尚的深厚义气与豪爽气魄表现得淋漓尽致。鲁智深把林冲当做心腹兄弟,不惜舍命相救,林冲却出卖了这样的兄弟,能不让花和尚寒心?所以,施耐庵以梁山重逢时鲁智深改变称呼,回到了菜园子初次见面时,以路人相称的从前,说明鲁智深已不再认林冲这个兄弟了。
林冲的出卖鲁智深是毫无疑问的,鲁智深被如此出卖,当然要对林冲冷淡了。所以,应当是鲁智深冷淡了林冲,而不是林冲冷淡了鲁智深。
林冲、鲁智深最终还是兄弟
文本故事是这样写的,鲁智深冷淡林冲,不认这个兄弟了。但是,施耐庵还是让这两人重归于好,再做生死兄弟。书中哪里这样写了?
梁山聚齐一百单八将,便按照石碣天文排定了座次。林冲上应天雄星,排在了第六位,鲁智深上应天孤星,坐了第十三把交椅。大聚义后,宋江提议对天发愿,所有头领便在宋江的率领下,歃血盟誓:
聚弟兄于梁山,结英雄于水泊,共一百八人,上符天数,下合人心。自今已后,若是各人存心不仁,削绝大义,万望天地行诛,神人共戮,万世不得人身,亿载永沉末劫。但愿共存忠义于心,同着功勋于国。替天行道,保境安民。
梁山好汉原本就是被大唐洞玄国师镇锁了几百年的妖魔,正是“天数”所定。林冲、鲁智深同样是天罡地煞之数,“前世”便是兄弟。经历了各自的劫难,“还道”于梁山,聚义于水泊,林冲不再存心不仁,鲁智深也当与林冲共存忠义。
所以,在梁山完成大聚义后,容与堂本《水浒传》有一首赞诗,其中这样说道:“八方共域,异姓一家。……其人则有帝子神孙,富豪将吏,并三教九流,乃至猎户渔人,屠儿刽子,都一般儿哥弟称呼,不分贵贱。……争斗冤仇,皆一样的酒筵欢乐,无问亲疏。”
林冲、鲁智深当然要与所有的好汉以哥弟相称了,而且,所有的争斗冤仇也一笔勾销,林冲出卖鲁智深,那只是“妖魔”行为,梁山一百单八将一齐结拜,林冲、鲁智深又是兄弟了。
梁山好汉人人平等,不分亲疏,不计恩仇,所以,就没有小团队的私情了。宋江、武松在江湖上何等的恩义,但到了梁山,却不再论江湖义气,宋江、武松也是极“冷淡”的。
因而,鲁智深对林冲的冷淡,除了讲清楚江湖恩怨,凸显梁山一百单八将无亲疏远近而外,也是为大聚义埋伏笔。即便是林冲不出卖鲁智深,两人重逢于梁山,也不能再计较江湖情义,必须在“替天行道,保境安民”的共同目标下,携手并肩,同生共死。
大约在冬季,林冲上了梁山。翻过年来,到了五月间,杨志在黄泥冈被劫了生辰纲,便与鲁智深联手打下了二龙山。这期间,也可以如题主所言,梁山上的林冲与肯定与鲁智深疏远了。
后来,三山聚义打青州,鲁智深上了梁山,与林冲重逢。从书中的情节看,林冲确实和鲁智深显得十分疏远、冷淡了。
原文如下:
坐间林冲说起相谢鲁智深相救一事,鲁智深动问道:“洒家自与教头沧州别后,曾知阿嫂信息否?”林冲答道:“小可自火并王伦之后,使人回家搬取老小,已知拙妇被高太尉逆子所逼,随即自缢而死;妻父亦为忧疑,染病而亡。”杨志举起旧日王伦手内上山相会之事,众人皆道:“此皆注定,非偶然也。”晁盖说起黄泥冈劫取生辰纲一事,众皆大笑。次日轮流做筵席,不在话下。